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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 力
学理却从文,并非初心,曾立志做数学界铅字最多的文学爱好者,文学界数学思绪最强的码字高手,当然是之一。然而,我是毕业于数学系的纯种理工男,为便于跨界玩耍,便作从文小记。
幼时,父母督写日记,一为练笔,二为培养坚韧毅力,自己偶尔弄上几句如今仅余窃笑的稚诗,那便是写作的起始了。
中学时代,老师在课堂上朗读我的作文,台下的我自豪感油然而生,小作被学校油印入册,市里的作文比赛换来了带奖字的《新华字典》,然心中恋恋的仍是数理,曾捧着徐迟的报告文学《哥德巴赫猜想》,屡读不厌,心中最崇拜的明星是陈景润。
从文亦或学理?父母总叨叨“学好数理化,走遍天下都不怕”。中考没有一门冒尖的我,总分却是全市第一,源于每科成绩的均衡。年轻的我还没笃定方向,便已走进了高等学府神秘的数学殿堂。
许是缘分使然,大学四年竟做了三年半的校报记者, 虽负担双重,却也风头出尽,被师友称为“既务正业又营副业”,每看到笔下文字染上铅油,乐不可支的快活感便油然而生。晨昏四载,白日啃理,夜间嚼文,博览群书,胸臆浩瀚,文理交融,既品数理逻辑之严密,亦尝文学语言之浪漫,夹杂其间,趣味无穷,奥妙无比。
及至不知不觉“豆腐块”累积百余篇,专业成绩却始终难登高峰,再生迷惑,学理乎?从文焉?
毕业后在大学讲台上教起了数学,又终究因作品频现报端离开了讲台,被拉进了公务员队伍,从事教管研究、政府文秘、党务宣传,每一行都离不开手中的秃笔。当缀着心血的《学校督导》《教育管理模式》《明珠璀璨》等书陆续出版,当我把二十年的文学作品草草统计已过百万字时,方觉一惊。从文已深入骨髓。
自然那是业余从文,工作时还得操持难以计数的公文材料,虽自探压力渐减模式,让成堆的文字从笔下飞出,加之不停地读名著背金句,笔也就渐渐地润滑起来了,工作成了增添墨水的渠道。
非常怀念一段光阴,非常感谢伯乐识人。曾经的领导把我硬塞进了高校作家班的教室,带薪学习,仿佛走进了一片熠熠生辉的宝地。便是那不长的时光,简陋的教室宿舍,让我多了一批文友,一点点地褪去业余之泥,那种潜心,那份内涵,让我不由自主地把笔握得越来越紧了。
父母生前不要我买任何礼物,却要求我探望时要带上作品。每每看到他们那么兴奋又认真地阅看、朗读我的文章时,心中荡起层层涟漪,让我焉能停笔?
这一俯首握笔,几十年便匆匆过去,喷涌的文字从未离开身边,最大收获便是交了批志同道合实实在在的朋友。
记得初出学门为师之初,有位个中等、头微秃的“中年教师”敲门而入,说是交笔友,我便是胡吹一通,后知他就是当时已大名鼎鼎的作家华夏时,不禁羞红了脸。这以后,我们成了朋友,数十年过去,而今还能读到这位大家之作,想得更多的是一起切磋文字、喝啤酒踢足球的记忆永远抹不掉。
也常常回忆当校报记者的时光,那位叫力农的老师无数次把我的稚作批得体无完肤,我却从他的圈点中汲取了无数的营养。老师后来做了“高官”,每每相逢,说到那时改文章的场景,依然兴奋不已。
初写杂文,曾感字里行间羞涩,退稿颇多,便有正朝、江华两位编辑逐篇指点,一篇稿子邮寄几个来回,加之电话修改。当我们终于见面时,道起改稿艰辛,引来哄堂大笑,我们一见如故,由编作关系变成了老铁哥们。
散文《老屋》见诸某大报,编辑来信“老刘先生……”信出自文坛高人刘老之手,那年他逾六十,称我“老刘”,不禁哑然失笑。旋即去信,谒拜老师,不久刘老复信,“小刘吾友……”,我们便如此神交近二十年,谈创作,谈生活,从未谋面,却一如老友。刘老已不在了,我从文之路满是他栽种的芬芳。
我的身边还有一群助力稿成的朋友,那是我最好的一批朋友。许多文字皆有他们的智慧和功劳,从不敢忘。正是这些朋友们鼓励我,才没有放下手中的笔,延续着从文的记忆。
转眼近花甲,遍尝一辈子爬格子的酸甜苦辣,亦常被人误为挣稿费,其实不然。得点稿费亦属正常,但是网媒时代,传统媒体已淡,很多已无稿费,索要样报还得自付邮费,内行人说这是“吃力不讨好”。
尽管也有很累的时候,更有思维短路的时候,不知道有多少次发誓不再写,然朋友的鼓励,父母的愿望,心灵的呼唤,始终催促着我,形成了习惯,爱上了文字,要断舍离似乎很难很难。文章鞠捧手中,心醉也神迷。
往事如一,从文依旧。便有此文,是以为记。